我想讲点什么。哦。主角是谁呢。
那还是那座城市转型的阶段,那座初中附近由断续的乡野混乱的菜市逐渐规划起正经的居民区。那里的学生可能是乱世的尾声。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小学那个班上,可有一半的人没有念中学呢。
故事的主角,瘦身板,帅小伙,脸侧有一颗很张扬的痣,说来奇怪,虽然后来大家都戏称他痣哥,我却从未注意过这一特点,以致现在实在也记不起那颗痣放在哪里。
军训是打乱的,没有按后来的行政班,就在军训的最后一晚,有一场夺走大家心跳和目光的表演。我在后面保持着标准的蹲姿,很黑,到底有没有看到,人群中,三个人,然后一个人的街舞。
开学后,那三个人,同姓,用现在的话讲,高富帅,还同班。于是,班主任搬办公室,之类之类的重活全权交给他们,取其名”三*搬家公司”。
另外那个就是痣哥了,当然也风流倜傥,此人还有一特点,就是特别聪明。我在中学只有一次考第二,他那种一百开外很多,也能让毕业几年我再回去,老师会说最聪明的不是我是他和另一个人,化名阿玉。
大概我们是那个时代的尾声吧。其实学生结构很混乱,这班是重点班,相对好些,但不乏混混,或者混混的孩子,不止是那种混着玩游戏打台球的混,以致班主任会放话,我只在踏进校门之后是老师,踏出校门便做好十足准备,你们有什么动作,黑道白道一起上,我在*城这么多年,绝不是吃素的。而在那些和外面某群体有联系的人中,痣哥绝对不算最深的一个,但是,他绝对算其中精神力很强的一个。
哦,对了,这位班主任是一位很有品位的女士。她的女儿由她刚教出到某国重理实。
你一定会想,这个班的孩子和班主任有矛盾?
大概是这样的。那时候就整个班的思想状况来说,大家都非常消极,毕竟普通和差其实是一个意思,而自己永远不可能跳出阶层到好的那面(确实很傻很不成熟但那就是我们)。而这位女士,一方面非常严格,一方面一副非常薄情的样子——教师是没必要和学生有交情的。对每一个对她抱有敌意的学生,可能都有那么几件事让他们厌恶她,无论是事实还是误会。
这位老师,非常严格,不近人情,又非常偏心,喜欢跟屁虫马屁精,非常针对人。他可以走到路上平白无故说,××(痣哥),扣十分;最后也是她,逼着痣哥,要么记过,要么退学。
这位老师严格到从用水,用杯子,坐姿都有要求,教室里侧的阳台(垃圾桶在那)不能踩上去,中午吃饭时就开始发卷子,白天不允许下楼。
然后总有人会不理会规矩。我算一个,加上之前说的三*,痣哥以及其他有十来个,下楼打球,食堂买水之类的。
痣哥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在意分数,不在意成绩,而他打小就是个好学生,和所有老师都是好朋友,却唯独每次违法乱纪或者根本无罪挨收拾的都是痣哥,我们却逍遥法外。
说到打球,就不得不提这几个人美如画了。很多人都觉得阿玉也很帅,其实我从来都不以为然,阿玉喜欢紫色,只是在场上,尤其是防他的时候,阳光照在他身上,那抹紫色,真他妈帅。其实他和痣哥,在身体,技术上相对三*都是略吃亏的。痣哥是所谓的拼命三郎,尤其是他在学校最后的日子。所谓飞身救球是痣哥经常干的事。平常大家都穿校服,这几个脚下踩一排不同配色的鞋子,感觉能点亮整个球场。
哦,我说痣哥在班上意味着什么呢。
班级很死气沉沉。有痣哥在好像才活过来。以至于初三分班,痣哥不久就辍学,三*只剩一个,阿玉也分出去了,我开始尝试担起以前他们担着的东西,才觉得好累。
其实分班后兄弟感情是更好的,勾肩搭背,当着他们现在班主任的面说我是他弟,用我好学生的面子在球被班主任收后找体育老师借球,晚自习后在昏黄的路灯下推着单车走着,放着前面这些花花公子的小女朋友不管,在后面谈天说地数交过多少女朋友,在教室后面讲NBA,或者炫耀般的数自己的姐弟恋异地恋舌吻经历,要吐。当然也不尽然。三*里面就有一个面如冰山拒人千里的大帅哥。而阿玉,阿玉永远保持同时有三个女朋友。一个本校,一个外校,一个隔壁城他家乡。还记得和他同桌时会凑过去看他逗女票发的短信,然后他往另一边躲,往往会被老师逮到。这人甜言蜜语太强,女生都招架不住,满肚子的故事。初中生抽烟喝酒装逼耍朋友赌博通宵游戏唱Kduo台球无所不为。阿玉瘦得皮包骨,还喜欢衬衣少扣好几颗,有烟瘾弄得我每天在包里揣几颗糖。(阿玉和三×单独写也堪比这篇不提)
哦。后来的故事都没有了主角?
不是的。
我还记得初一运动会我俩都报了3000。那天我陪跑了所有其他比赛唯独不能陪他,就在我拿了小组第一想找到也拿第一的他时,听说他中途跑吐了,放弃了。
我还记得初二挂在栏杆上他问我未来我依旧悲观的说随意啊,大概去**高中(我们区倒数的高中)反正都一样。
我还记得初二的夏天觉得他不对劲但当时身边有个明显厌世又黏人的人,便和另一人说让他多留意。
我还记得我讨厌了这么多年的化学(现在我差不多在这专业上)他第一次上说他很喜欢。
在他刚说喜欢之后就停课了一个月。
我们的初三是怎样的呢。我只说体锻吧大家也不喜欢听学习。
学校要求早晨7:10到我们班要求6:40意味着我要六点骑车出发,因为困模模糊糊把手揣兜还练就了放双手的本事。有一天被领导发现我们提前体锻被制止了,我们开始打球,班主任来见了三*中最高大的一个——我们体委,百口莫辩。大课间体锻,全程沙袋,各种蛙跳收腹跳,蛙跳两圈下来不给一秒的休息时间接长跑。下午到晚自习之间是隔天一次的体锻。我的长跑和三*中那个冰山都有点逆天,但是我跳跃很差,他们几个训练都不怎么认真,我很认真。
我们二年级时就有人走了不回了。
痣哥回来上课那阵子我开始非常在意他,可能算是一种逼迫。我会给他写很狠的文字,以至于回头想想我会觉得后怕——万一他看了轻生怎么办,我会给他讲落下的课业,会赞叹他的聪明,他从来都以为我在骗他,但确实是真的,能瞬间秒掉一个班一节课纠结的东西,会在练习写作时有特别新颖的切入点,我会大胆劝他交友慎重,他怎么会听呢,哪怕是一点点不顺他心的话,他可以对自己爹妈对老师直接摔桌子摔板凳,可是我真的觉得他有听啊,他从来没有责怪我一句,在我目光所及也会”交友慎重”,整整三年我进办公室的次数指头都数得清,那些日子,班主任刚和我说和他们保持距离,立马就可以看到我咬着苹果走在他们身边。
孺子不可教。
那些日子还有暖阳啊。
他和我说要离家出走是一个周五,那天有个班会,他的表演是最受欢迎的一个,大家都很喜欢他,非常非常喜欢他。
不知是舍不得那天热情的大家,还是我说多呆一阵的话,他多留了一周。但这样,弄得我都没能送他。
之后他辗转了几个城市。当然这种最终都会被逮回家的。
然后在那个冬天,他在学校外20步距离的理发店工作,有一次我去,被有他在内的一帮学徒练了手。然后他一次用刀不慎割了血管。
他那么个被娇惯的人终于身上带了不是自己情愿的伤。
有一天飘着冰雨,下午的体育课,我在操场跑了一节课,那天他来过,站在后门,有个女生过去和他表白。
他说,你喜欢我什么,我改。
他走了班上心气变化很大,我有很正经的和他说过班上老了40岁。
阿玉也不是一个待得住的人。
痣哥的苦涩他们不懂。
对阿玉,我完全放手,想干嘛干嘛,只说相信他。
他母亲对班主任要求继续和我同桌被否决了。
班主任问他不听家长不听老师的你要怎样才肯学,他说他要我带。
他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起他的家庭,继母,兄妹,和家族继承。
他周末会出去混,我会约他打球占时间。
春天到了没多久我也走了,是直升,去那个不那么好的学校,拿最丰厚的奖学金。瞒着老师到最后一刻,然后提前离开了。
毕业照那天痣哥来了学校,我们分班前的阵容,除了那年洪水没来的人,也有一起照。痣哥因为染了头发,被老师那一层,排斥在这个圈子外。
他就站在操场中央的黄葛树下抽着烟。
那个夏天他孜孜不倦的约我喝酒说好好谢谢我,我一次都没有去。
后来一年他生日约我们喝酒,在包间他说今天他的场子大家不准酒后乱性,结果喝醉后抱着那天向他表白的女生乱亲。最后还喝吐血了。
我后来私下也找过三*,都在不同的学校。有一次去找那个冰山,那天下午,在他学校球场看着打球的人,等了好久好久,后来他打电话说抱歉,他得去补课了。
我这么等,大家都说,嗯,真兄弟。
痣哥呢。
后来,我说,我们好像啊。
他说,不是的,你更懂坚持。
初一的那次3000米开始。
后来念交院,没念完,参军,也自己跑回来。
我说,讨个老婆,生个儿子,还有下一代。
他说,老婆,拿什么养,游戏吗?
我第一次进网吧是他带的。他说现在再找他的多半是充币的。
以前他也有问过我关于大学的事。
还能怎样啊,念了也没什么差别,我这么答。
他说他其实还是很向往那个地方的。
在初中门口,他说他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在那里。
那么一个,美好的少年,永远给大家最朝气蓬勃的感觉,球场上的拼命三郎。
我还想,再翘课,看一次你们的比赛。
内容无关:这几个打球,栏杆上,尤其是其他年级的女生一排一排啊,毕业后有在其他球场遇到学妹问是否认识有没有电话号码…我说真的,当时觉得,很一般嘛,不就和我勾肩搭背的二逼么╮(╯▽╰)╭